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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第 5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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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第 51 章

自上次的事情之後, 明楹一連數日都未曾再見到過傅懷硯。

她這幾日為了防備萬一,托明啟將之前攢的一些珠玉首飾拿去當掉,只是因為這些首飾有些是有刻字的, 若是流入當鋪, 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是宮中的東西。

所以她從之前的首飾之中挑挑選選, 都是選了些沒有刻字的。

而妝奩中的那段紅繩被明楹拿在手中,指腹輕輕碰了下。

紅荔看著明楹的模樣, 輕聲道:“這顆玉珠殿下也想拿去當掉?這麽一顆小珠子, 即便是當也當不了多少錢, 不若還是留著。”

明楹這個時候才恍惚之際回神,聽到紅荔的話,只應了是。

“殿下為什麽突然要將這些首飾換成銀票?”紅荔稍微有些不解, “是覺得手中短了銀錢嗎?只是咱們尋常在宮中,也不需要打點什麽,況且宮中也有例銀, 殿下也一直並未如何花用,怎麽現今要將這些都拿去當了?”

明楹默了片刻,隨後才道:“反正這些首飾留在這裏我也並不經常戴,放在這裏反而占地方, 拿去當掉有些傍身之財總歸不是壞事。”

紅荔倒也沒有多問, 只拍掌誇讚殿下實在是深謀遠慮。

明啟不多時就將當完的銀票從宮外送了進來, 他大概是覺得明楹在宮中短了銀錢,不僅僅只是當掉的首飾錢,還有一些他自己塞進來的銀錢。

明楹想了想, 也並未推辭, 數了數這些銀錢的數額, 再加上之前她一直未曾花用的例銀, 也有數千兩,足夠尋常人家一輩子的開銷了。

明啟大概塞的是自己偷偷攢下來的私房錢,銀票都有些皺皺巴巴的,混在當鋪嶄新的銀票之中,顯得有點兒格格不入。

明楹整理好這些銀錢,看著此時外面的天色,這幾日連著陰沈了好久,尤其是今日,深色的雲層壓著天際,帶著一點兒山雨欲來的意味。

她想到之前霍離征前來與自己說的,傅懷硯即將要選妃的事情,這幾日宮中上下大概也有了消息,大多都在忙碌著。

只是這些消息並未傳到春蕪殿中。

明楹偶爾會在侍弄院中花草的時候遇到楚美人,她看向明楹的目光之中,大概帶著些許的同情,又或者也覺得同病相憐。

其實也尋常,畢竟誰會將這麽一段當真。

之前那位太子殿下或許對明楹有些袒護,但是他現在即將要迎娶正妻,又怎麽會為了這位名義上的皇妹而甘願冒著天下大不韙。

說到底,一時的情愛,對於這種位高權重者來說,從來都算不得什麽。

楚美人也是有些唏噓,畢竟當初看著傅懷硯的表現,還以為他會對明楹能多些情意,誰能想到,不過就是這麽些時日,就厭倦了。

她有些嘖嘖地感慨,還在想著幸虧自己當初被他拒了,不然說不得比現在還要更為淒楚些。

明楹倒是並未有什麽反應,只是照常地在殿中侍弄花草,坐在殿中習字,又或者有的時候閑來無事,會教綠枝與紅荔下棋。

只是可惜紅荔不太擅長這些,只學了一段時間就總是推辭,綠枝比紅荔稍好些,但是得失心太重,一來二去,明楹更多的也只是與自己對弈。

這段時日明楹也多翻了翻之前放在屜中的各地方州志,坐在殿中的燭燈前,早前明氏將家中值錢的物件都討要的差不多了,對於明崢的藏書倒是並無什麽興趣,所以這些書籍先是隨著明夫人前往宮闈,後來又被盡數搬運到了春蕪殿中。

有些藏書之中關於輿圖的繪制也很是詳細,明崢從前畢竟是時任國子監祭酒,是以這些藏書大多都是孤本,所繪制的輿圖翔實生動,就連很多細微的細節都記錄在上。

一直到了晚間,月上梢頭,明楹才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圓月。

分明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起,卻又是不可避免地,想到了上月望日的時候。

她指腹在紙頁上碰了碰。

*

這幾日東宮上下侍從就連過路的腳步聲都輕了不少,上下噤若寒蟬。

原因無他,只是因為近些時候不知道為什麽,太子殿下的心情好似一直都有些不快,即便是他並未開口多說什麽,但是籠罩在東宮上下的低氣壓還是持久不散,就如同近些時日的陰天一般。

也有人猜測多半是與那位十一公主有關,畢竟自那日公主殿下離開東宮,氣氛就一直都是這樣了。

有些仆役忍不住私下議論道:“太子殿下分明那般看重十一公主,怎麽一連數日,都再未曾看到公主前來了?這幾日,每次經過太子殿下身邊,分明都快到了春末了,我還是覺得一股子冷意從身邊竄過去。”

“主子的事情我哪裏知道,說不得是有了些口角啊什麽的,這姑娘家都是要哄的,嘖嘖,這殿下又不去哄,也難怪!”

“噤聲,不要命了你!”

旁人連忙呵止,壓低了聲音,自己倒是侃侃而談:“我是覺得,太子殿下才是要哄的那個,你們是沒瞧著,往日裏殿下對那位公主的態度,說是小祖宗也不為過。現在這般心情不快,只怕是心中實在郁結。也是,前些時候瞧著,那位公主倒不像是對殿下多有情意的模樣。”

這人越說到後面聲音越低,幾近只是氣音。

聲音雖然低,但是旁人聽著,都是感覺脊背竄過一絲涼意。

半晌了都沒有人應了下一句。

畢竟太子殿下也會有求而不得的人這種事情,若是在此之前,恐怕東宮上下也沒有人敢相信。

這麽一個高高在上的人,也會有不能得償所願的事情,他們這些做侍從的,心中仔細琢磨了下,最終也只是得出了個風月事實在是難解的結論。

這段時日就連群臣都有些琢磨著,到底是為什麽,送上去的奏折裏面,太子殿下的答覆是越來越冷淡了。

之前面對那些廢話連篇的奏疏,還能寫個已閱,近些時日要麽就是‘言之無物’,退回去重寫,要麽就是連回都懶得回,所以這段時間朝官都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
按照道理來說,即將選妃不是應當是件喜事麽,怎麽近些時候太子殿下一點兒都不見喜色?

也只是在心裏嘀咕兩聲,也不敢當真問到傅懷硯面前去。

東宮此時寢間燈火不盛,傅懷硯隨手將方才遞上來的奏折丟在一旁,隨意對身邊的川柏道:“記得轉告陸侍郎,若是下次還是寫這種折子遞到孤的面前,不若就先去北境好好體察一下民生,孤對於他自請前往北境,並無芥蒂。”

北境是什麽地方,大片大片的荒地,天氣嚴寒,往常也只有被流放的官宦會前往那種地方,說是自請,那陸侍郎又不是個腦子進了石頭的,怎麽可能願意自請去北境。

川柏在旁沈默片刻,只應了聲是。

處理了許久政務,傅懷硯才從這些冗長的奏折之中抽身,擡眼看了看窗外的月色,狀似無意地問道:“春蕪殿那邊有什麽狀況?”

川柏面色一凜,隨後很快躬身答道:“並無人前去讓公主殿下受委屈……前些時日霍小將軍去過一趟,但也只是在殿中停留片刻,並未久留。”

傅懷硯手中的筆一頓,奏折上洇開一片墨跡。

他低眼看了看這篇奏折,大概就是問候東宮安好的疏奏,連篇的都是恭祝太子殿下身子安康,又祝願日後的太子妃殿下賢良淑德雲雲。

傅懷硯在落款上凝神看了看,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麽情緒,只將手中的奏折隨意丟在一邊,“告訴張內常侍,即日起扣三月俸祿。”

以往這些奏折都會被篩過一遍送到傅懷硯手中,這幾日卻都是太子殿下自己親力親為,川柏不用想也知曉這些奏折上面大概是講的一些流水話,他垂首,很快就應了是。

殿中靜寂了許久,傅懷硯才倏然擡眼,問道:“……說完了?”

川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,過了一會兒才大概反應過來傅懷硯應該還是在問春蕪殿的事情,他很想問傅懷硯到底想問什麽,但是話在喉邊打了個轉,還是什麽都沒說,只是硬著頭皮道:“春蕪殿中,並無什麽異常。公主殿下還是如往常一樣,尋常的時候在殿中侍弄侍弄花草,也不怎麽出門,大多時候都是在殿中讀書習字。”

傅懷硯默了許久,才嗯了聲。

他稍稍擡眼看著川柏,視線幾乎讓人無所遁形。

川柏躊躇了許久。

傅懷硯緩聲喚道:“川柏。”

周圍的氣息都在瞬間凝滯,川柏只感覺自己的脊背上都好像是有大山壓在上面,他默了許久,才輕聲道:“之前……霍小將軍前去春蕪殿中的時候,屬下雖然並未有意偷聽,但是護著公主殿下安全的時候,的確有聽到他們最後一句談話。”

“公主說,”川柏語氣有些艱澀,“殿下選妃這樣的喜事,公主她自然為……為您開心。”

川柏最後的聲音越壓越有些低。

這件事,其實他們之間也是心照不宣,但是偏偏,公主殿下還是對霍小將軍說的。

按照川柏對太子殿下的了解,雖然之前他們不知道為什麽,一連數日都未曾來往,但是殿下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前去公主那裏哄了,但是現在……

他原本是想著將這件事暫且先壓著的,但是傅懷硯問及的時候,只片刻就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,即便是自己有意隱瞞,也會被太子殿下發現端倪。

川柏不敢看傅懷硯的神色,就只是垂首立於一旁。

殿中許久都寂靜無聲,只剩銅壺滴漏漸次響起的滴水之聲。

過不久公主就要被送離上京,太子殿下現在步步為營,不過只是想名正言順娶公主,顯帝的反應也在傅懷硯的意料之中。

很久之後,川柏覺得脖頸幾近有些酸痛時,他才聽到不遠處傅懷硯很輕的聲音,“孤知曉了,你退下吧。”

川柏剛準備走,隨後還是忍不住頓步,猶疑了一會兒,才問道:“再過幾日公主就要被送離上京了……殿下不去見公主嗎?”

川柏問出這句話其實就有些後悔,他頓步在原地,等了很久,久到他以為傅懷硯不會再回答的時候。

“罷了。”

……還是怕舍不得。

*

太子選妃這樣的大事,禮部一向都需要籌備段時日,但是因為傅懷硯年至弱冠都還未有正妃,所以其實禮部也一直都有在準備著,是以不少流程都已經提前準備好了。

而在這個時候,皇後身邊的嬤嬤卻突然趕來了春蕪殿。

是之前送明楹回明氏的一位嬤嬤,看到明楹此時在殿中,先是寒暄了幾句,然後才笑著說到正題:“慈恩寺素來是國寺,恰逢寺中百年佛像重塑金身,是百年難得一次的積累功德的機會,娘娘是想著讓殿下在寺中祈福,順便在寺中住些時日。”

若是以皇後的名義被送到寺廟中祈福誦經,以期福祉永存,身上有了個積累功德的聲名,確實是一件旁人難以求得的好事。

畢竟是佛像重塑金身這樣的事情,實在是百年難得一遇,況且還是素來頗有聲名的慈恩寺,是國寺,加上皇後的仁慈名聲加持,即便是貴女,恐怕也未必會有這樣的機遇。

嬤嬤笑著對明楹道:“奴婢瞧著公主殿下就是個有福分的,現今前往慈恩寺,身上的福祉恐怕是要再加上一層。”

她稍微頓了頓,“慈恩寺還是太子殿下幼年曾經居住過的地方,其中的住持算得上是太子殿下的師父,說起來,這樣的機會,若不是太子殿下,即便是娘娘,也未必能說動住持。”

嬤嬤面上帶著和藹的笑意,“奴婢還從未見到太子殿下這麽對旁人另眼相待過,恐怕也只剩下公主殿下了。況且這次祈福也不會太久,也就是月餘,應當能在太子選妃的時候將將趕回來,太子殿下到時候會親自接公主回來。”

選妃在即,卻又將自己送走。

大概是擔心與自己的關系被人察覺,又或者是想著避人耳目。

或許是因為之前的那一次,他對自己最後的耐心消耗殆盡,所以連求而不得的寬宥都再也沒有了。

嬤嬤有些唏噓,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說到慈恩寺,所以想到了從前的往事,“說起來,可能公主你不知曉,其實太子殿下幼年時候就是在慈恩寺裏面長大的,手中的那串手持,也是在諸多高僧的誦經中養著的,求個福祉,畢竟太子一出生就被蔔了兇命,娘娘就遍尋人,用這手持壓著,這才堵了旁人的嘴。”

她顯然是把明楹當做了自己人,“往日裏太子殿下還沒這麽手裏握著權勢的時候,其實也吃了不少苦頭,因著兇命,其實聖上沒少想著廢太子,後來又把太子殿下丟到邊境裏去,才不過十六歲,所幸殿下的確是在邊關掙了些威望,後來情況才稍微好轉些,總歸沒有處處都受制於人,連身邊的人都護不得了。”

“公主是個有福氣的,日後有殿下護著,也不會再受什麽委屈了。”

嬤嬤說著說著,才回神,歉意地笑笑,對著明楹道:“奴婢一時說著說著,有些收不住了,還望殿下莫要在意。”

明楹的確對傅懷硯這些過往知之甚少,她也只知道在自己進宮後不久,他不在宮中了很長一段時日。

卻不知道,是前往邊關。

明楹輕輕搖了搖頭,對嬤嬤道:“無事。”

她稍微頓了頓,才對面前的嬤嬤道:“有勞今日嬤嬤前來春蕪殿中告知這件事,我……知曉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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